《影事溯源》第四章 湿版火棉胶和木制相机

早期的木制折叠相机的广告

图5-1  早期的J-Dubosca牌幻灯机，法国巴黎制造
吴钢  摄影

达盖尔的金属版正像摄影术是最早在全世界流行起来的摄影方法，对摄影的发展起到了开创性的作用。它的优点是影像清晰，缺点是每次只能得到一张金属版照片，而且金属版的价格昂贵。当年还有塔尔波特的克罗法摄影术，在纸上拍摄负片，再从这张负片上得到多张照片，但是图像不够清晰。如何能把两者结合起来，先拍摄出清晰的负片，再印制出多张高质量的照片？困难在什么地方呢？这主要是纸质负片的质量问题，由于纸的表面有许多微小的颗粒，不够光滑，所以透光性差，浸过化学药水后不够平整。

那么，用什么东西来代替纸质感光版呢？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利用透明而又平滑的玻璃。这是受到已经在西方流行多年的幻灯机的影响。这些幻灯机所播放的幻灯片，都是把图像手工绘制在玻璃上。法国人尼埃普斯.圣.维克多（Niepce Saint-Victor）是摄影发明人尼埃普斯的表弟，在研究摄影术发展的过程中，维克多首先想到使用玻璃代替纸质的负片。问题是感光的化学药品如何能够粘合在光滑的玻璃上，又不影响玻璃的透明度？维克多经过反复试验，终于用鸡蛋，这个在生活中非常容易找到的原料解决了这一难题。他在玻璃上涂上一层薄薄的鸡蛋清，再涂上一层碘化银。这个涂布过的感光版既光滑透明，又能够固定住药品，并且具有感光性能。把这块涂布好的玻璃版放到相机里面，拍摄到一张负片。然后在纸上印出正片，这是尼埃普斯.圣.维克多在摄影历史上的一次重大革新，他于1847年申请了蛋清玻璃版的专利。这种玻璃版负片的质量比较好，透明度高，但是蛋白对化学药品的溶解有限，所以感光度太低。

图5-2  早期的UBRVERRE牌幻灯机，有放置蜡烛的灯箱、烟筒和投影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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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3  UBRVERRE牌幻灯机可以播放在玻璃上手绘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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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0年，鸡蛋清又被另一项新的发明所取代，这就是火棉胶。说到火棉胶，先要说棉粉。棉粉是在1846年被瑞士人舍恩拜因（Christian Schonbein）和德国化学家博特吉尔（Bottger）发现的。这种棉粉和其他的粉状物一样，遇火容易燃烧。把棉花等纤维状物质梳理过，得到粉状物，再加上硝酸和硫酸的混合液，溶合之后就得到了火棉胶。

最早在摄影中使用火棉胶的是法国早期注明的摄影家勒.格雷（Gustave Le Gray），他在1856年发表的一篇文章中，写到了如何得到火棉胶和火棉胶在摄影中的用途，不过，他把这项发明列入了他未完成的研究课题之中。勒.格雷在1849年就发现了火棉胶，并且使用火棉胶作为保护涂层，涂布在银盐感光版上，用来保护他的摄影作品。

几乎在勒.格雷发现火胶棉的同时，英国人阿切尔（Frederic Scott Archer）尝试研究火棉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与勒.格雷不同，他不是把火棉胶当做摄影作品的保护层来使用，而是把火棉胶当做银盐感光材料的载体，涂布到玻璃版上。他是首先使用火棉胶做感光涂层的人，并且收到了较好的效果。1851年，阿切尔对外公布了他的方法，并且在1852年出版了《火棉胶摄影法》一书。火棉胶摄影法公布后，很快引起轰动，并且迅速推广发展起来。与以前的摄影法相比，这种方法得到的影像清晰，而且感光度提高了很多。由于火棉胶是一种粘着物，很容易过固定在玻璃上，而且火棉胶的涂层比较牢固，是银溶解物很好的依附物，许多人都学习和使用这种方法。但是这一切并没有给发明家带来好处，阿切尔的人生最后的日子几乎与摄影发明人尼埃普斯一样，他于1857年在贫困和寂寞中死去，没有人注意到这位伟人的逝世。我们在这里怀念他，是因为他为火棉胶的发现和推广做出了巨大贡献，使得摄影从负片到正片的工艺方法更加完善，为以后庞大的负片制造和摄影冲洗产业奠定了基础。

火棉胶摄影的方法如下。首先是在醚和酒精的混合液中加入棉粉，制成火棉胶。然后在火棉胶里融入碘化镉，把火棉胶均匀地涂在玻璃上，再把这块玻璃放在硝酸银溶液里矗立，然后装进相机里面进行拍摄。接着在硫酸铁和焦五倍子酸等化学药品中显影。阳光照射过的玻璃版上的感光涂层，浸入到显影液中，银就变成黑色了。显影后再进行定影。定影的药品是极其危险的氰化钾，或者是硫代硫酸钠，都可以把多余的银去掉，此时影像就固定在玻璃版上了。再经过水洗，晾干后，这块玻璃就变成了一块可以印制正片的负片了。

由于初级的火棉胶摄影需要在玻璃上涂满药水后马上拍照，否则涂层干燥后就不能拍摄了，所以又被称为“湿版火棉胶摄影法”。这种方法需要在摄影室的隔壁设置暗房，以便现场涂布火棉胶后，即刻装在相机上拍摄。所以在摄影室或者是摄影场所，都要有暗房来配合工作。

与以往的达盖尔法直接得出一张正像照片不同，火棉胶摄影法可以利用透明玻璃版上的负像，通过曝光转印的方法，在一张感光纸上显现出正像。如此也可以洗印出许许多多的相同的影像。不过，最初期的摄影洗印工艺与我们今天的印相方法大不相同。印制照片的纸需要摄影师自己动手，在暗房中进行制作。现在纸上涂布鸡蛋清和盐，浸入硝酸银溶液，然后凉干。印相时把凉干的纸放在负片下面，用特制的木制片夹压紧，在阳光下曝晒，阳光照射在白色的地方，在纸上变成黑色。将曝光后的相纸在定影液中定影，然后水洗、压平。所以一直到今天，许多老摄影师还把摄影印相的工艺过程称为“晒印”或者“晒相”。也有人利用玻璃代替相纸，在玻璃上涂布蛋清和硝酸银，印制出逼真透明的玻璃正片，在幻灯机上放映，彻底改变了以往手工绘制幻灯片的制作工艺。

图5-4  早期暗房的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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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5  晒相用的片夹的正面像普通的玻璃镜框一样，可以看到玻璃负片底板

图5-6  背面有铜片夹紧结构

图5-7  打开背面的压板，可以看到负片玻璃底版，在底版后面放上相纸，盖上压板压紧，就可以晒相了
北京祥升行藏品照片

湿版火棉胶的摄影场所必须要与暗房连接起来。那么外出旅行摄影的时候，离开了固定的暗房怎么办呢？这就需要一顶便携的帐篷式的简易暗房，由摄影师背在身上，外出拍照。这种简易暗房易于在野外组装，一刻钟左右就可以搭建起来工作。里面有相机、水槽、显影盘等设备，当然，最重要的是外面的阳光绝不能进入。此外还要带一个箱子，里面有药水、容器、玻璃版、火棉胶等。这样，摄影师就比较容易外出拍摄了。

摄影师背着帐篷式简易暗房外出拍摄，负担很重。于是，一种比抽屉式相机更加轻便的折叠皮腔式相机逐渐步入市场。使用折叠皮腔把相机的前板和后板连接起来，这种相机使用的时候打开，不用的时候合拢起来，体积大大地缩小，重量也减轻了许多，为摄影师外出拍摄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为了适应野外作业的需要，这些相机一般都使用铜制镜头盖，避免珍贵的镜头收到磕碰。

在湿版火棉胶时代，由于主要的拍摄场所都设置在暗房旁边，不能远离暗房而到外面去拍摄，所以相机的主要品种是延续了达盖尔金属版摄影法的木制抽屉式调焦相机。

图5-8  背囊式的摄影设备，包括帐篷式的暗房、简易工作台、装药水的箱子等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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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9  帐篷式暗房的内部操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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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0  早期的折叠式相机，使用铜镜头和铜镜头盖。为了增加皮腔的牢固程度，在前板和后板之间斜拉了一根铜杆来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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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谈到了镜头的光圈，在镜头盖子上开一个小孔，盖上盖子就等于缩小了光圈，这是比较初级的缩小光圈的方法。还有一些镜头生产厂商发明了更加先进的收缩光圈方法，就是在镜头当中开一个可以旋转拉开的小“抽屉”，小抽屉里面放入不同大小圆洞的光圈片，可以改变光圈的大小，构思十分巧妙。

图5-11  早期的折叠式相机，直角皮腔折叠方式。铜制镜头盖上开设了缩小光圈的小孔，小孔上又加上了一个小镜头盖，设计十分精巧、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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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2  镜头下部雕刻的厂家和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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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3  GASC CHABCONNET牌铜镜头，巴黎生产制作，机身上开设旋转“抽屉”，可以放入不同大小的光圈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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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4  直角式折叠皮腔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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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著名的相机生产商和镜头生产商也加入到了折叠式相机的生产行列，比如巴黎著名的镜头生产商推出了光学性能结构更加先进HERMAGIS的铜制镜头，编号为33.911。早起的黑色直角式折叠皮腔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是比较笨重，但是比起两个大木箱的抽屉式调焦相机已经轻便了许多。
 

图5-15  巴黎著名的光学镜头制造商生产的HERMAGIS牌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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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起的镜头制造商中，有一个发展至今还赫赫有名的品牌是福伦达。说起福伦达，早在达盖尔摄影法时代的1841年，他们就曾经制作出一款大光圈的铜制相机。这只镜头是住在维也纳的匈牙利人佩兹瓦尔（Petzval）设计，他是一位数学专家，通过精确的数学计算，完成了相机镜头的设计，然后交给著名技工福伦达（P.V.Voigtlander）负责制作。经过福伦达的精心打造，一台圆锥形的全铜制作的相机展示在世人面前。这台相机的镜头光圈达到了F 3.2，比之前的铜制镜头的通光量提高了四级光圈，曝光时间也大大缩短。镜头的焦距是149mm，拍摄角度是15°-25°，可拍摄80mm直径的圆形照片。这台圆锥形相机制作精湛，也是第一台经过数学计算而得出光学参数的镜头，无论从工艺制作、设计造型到光学设计，都是出类拔萃、冠绝当时的。即使是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也是一台精妙绝伦的相机。由于当年其产量很少，时间久远，所以存世也极少。

图5-16  福伦达制作的铜制圆锥形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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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7  铜制机身的福伦达的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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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制圆锥形相机取得成功之后，福伦达声名大振，而高级技工福伦达也看到了新兴摄影行业中光学镜头和相机制作的商机，于是再接再厉，设计制作出更加精美的光学镜头和相机，加上福伦达精湛的机械制作工艺，终于使得福伦达称为著名的相机和镜头制作品牌，而且延续百年，传承至今，直到现在还有福伦达的高质量、高价位的相机在世界各地出售。如果我们研究相机或者摄影器材的品牌，福伦达应该是历史最长、历时最悠久的名牌产品，比徕卡、禄莱、尼康、佳能等都早出了一百多年左右，是名副其实的摄影名牌中的老前辈。
 

图5-18  铜制的福伦达镜头体形庞大，带有原装的皮制镜头盖
北京祥升行藏品照片

图5-19  镜头上的刻字，有福伦达的牌号和镜头编号等
北京祥升行藏品照片

比起银版摄影法的复杂步骤，火棉胶摄影法相对简单。随着这种从负片到正片的摄影法的普及，也有人专门制作相纸出售，于是从商店里，也可以买到县城的涂布好的相纸。相纸一般用很精细的材料制作，表面光滑、有光泽。总之，火棉胶的发明对摄影的普及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摄影师比较容易学习、掌握和使用。火棉胶摄影法弥补了达盖尔法和塔尔波特克罗法的不足，所以有人这样评价：火棉胶的发明使摄影真正地发明了，并且更加实用、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