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白与“最佳虐待相机奖”——采访／陈奇军

作者：陈奇军来源：《中国摄影》

摘要：世界上也有一些人恰恰相反，他们的快门始终响个不停，他们的相机外表很惨不忍睹，甚至快门也被用坏而不得不更换。这是一群“相机虐待狂”。

问＝陈奇军答＝李少白

问：听说你曾经得过一个什么“虐待相机奖”，真有此事吗？
答：确有此事。这是佳能公司颁发给我的“2013年度最佳虐待相机奖”。

问：请说说此项大奖的来历。
答：每年年末，佳能公司为答谢“大篷车”活动的讲课老师，都会举办一场活动，为每位老师颁发一个奖项。当年我得到的就是这个“年度最佳虐待相机奖”。当时宣布这个奖项时我还有点不高兴，因为其他老师不是“最佳构图奖”就是“最奖用光奖”，却给了我一个搞笑的“最佳虐待相机奖”。后来，我对这个奖项的态度转变了，因为全世界还没有此类奖项，我或许是世界上第一个获得此项奖励的人，这很有意思。

问：确实挺搞笑，佳能公司为何要颁发这种奖项？
答：从EOS 5D到EOS 5D Mark Ⅱ，再到现在的EOS 5D Mark Ⅲ，我的每款相机都响过几十万次，有的甚至不得不重新更换快门，我的EOS 5D Mark Ⅱ甚至更换过两次快门。这并不是说佳能相机不经用，而是我“虐待”它们的结果。佳能公司为了表彰我对EOS 5D系列相机的喜爱，因此给我颁发了这个奖项。事实也是如此，我有好几个品牌的多款相机，但我却最爱使用佳能EOS 5D系列相机，因此它们也被我“虐待”得最狠。

问：别人都无比爱惜自己的拍摄工具，快门舍不得多按。我见您街拍时总是放在高速连拍挡上，即便拍摄静止的对象快门也是响个不停。您为何要“虐待”自己的相机，这不是在白白浪费快门的寿命？
答：我从前使用反转片，尽管我的拍摄量比别人要大，但也是看好了、想好了之后才按下去，毕竟反转片都是自己花钱买的。但是，自从有了数码相机之后，我的拍摄方式就发生了很大变化。在数码时代我有一个理念：这就是一定要“虐待”相机，因为买到数码相机之后，基本上就成了没有成本的拍摄，顶多是前期买一部相机的投入。所以，只有多拍、拍出好作品才能对得起相机，而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让它物尽其用。另外要说的是，我之所以如此“虐待”相机，是因为我觉得摄影最大的魅力在于不可预料性，只有多拍才能得到出乎预料的瞬间。即便静止的物体，你连续拍摄多张后就会发现每一张都不是完全相同的，而其中的某一张可能会出乎你的预料。

问：抛开“虐待”相机不说，有人觉得你的这种机关枪式的“扫街”有很多缺陷，比如地平线不水平、画质不够细腻，结像不够“结实”等。您如何看待这些所谓的缺陷？
答：我的街拍多数时候是盲拍，这也体现了我过去常说的“控制中的不控制”。为了达到“随意”的效果和获得出乎预料的瞬间，我甚至会故意犯一些错误。我觉得，只有如此才能打破思维定势，避免作品千篇一律，避免呆滞和匠气。有时地平线是歪的、有时有些噪点、有时甚至虚虚实实的，这些“缺陷”反而更合我意，更能体现“控制中的不控制”，也更能彰显志趣天成之美。

问：街拍大师威廉•克莱因和森山大道的作品风格也是粗颗粒、虚焦。你是否也像他们一样，故意追求这种“反写真”效果？
答：我觉得那些纯粹是非常无聊的做法。因为艺术讲究志趣天成和妙手偶得。倘若你有意破坏摄影的写真特性，比如前期故意拍虚，或者后期故意划伤底片、做出粗颗粒效果，这种“志趣”就失去了“天成”，这是渺小的人类在上天面前耍小聪明。其实，我原本的追求还是高画质，不过当画质和精彩瞬间不可兼得的时候，我优先考虑后者。我本人不是特意追求这些成像“缺陷”，倘若在我“正常”拍摄时，上天恩赐给我一些“非正常”的东西，常常会给我带来额外的惊喜。

问：这种“机关枪式”的街拍，是否也有懵的成分？
答：我的作品属于妙手偶得，并非瞎懵，就像刚才说的，我是“控制中的不控制”，而不是完全的不控制。你看，画家和书法家在创作时似乎对作品能完全可控，但是他们也在有意追求一些失控，比如中国书画家酒后挥毫、西方画家在画布上打滚等，就是追求控制中的不控制，以便让他们的作品摆脱匠气。
与绘画相比，摄影的最大特点是真实，从某个方面来说，“真实”既是优点也是缺点，缺点就是摄影似乎是对视觉的复制，而纯粹复制的东西不能称之为艺术。如果将摄影作为艺术，那它必须有创造力，摄影的创造力就体现在时空的转换中，捕捉到那些不可预料的、不可控制的瞬间，而不是像复印机一样，去精确复制你看到的东西。
再说，我的懵与那些不会拍照的人瞎懵不同，我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我完全可以将所有的瞬间都精确地拍摄下来，但是这往往是机械的复制。而偶尔的失误往往会产生新的美，就像这张在沙漠中拍摄的照片，我在连拍过程中的确也拍摄下了若干个非常清晰的瞬间，但是我觉得这些清晰的画面反而没有这张因失误而得到的虚化效果更有魅力。你若再让我有意识地依靠抖动等手段拍摄这样的片子，不可能啊，因为这样做就不是志趣天成和妙手偶得了。